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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四回 宴海棠贾母赏花妖 失宝玉通灵知奇祸(2/2)

贾兰恭恭敬敬地把诗誊写清楚,呈给贾母。贾母让李纨念:

烟凝媚色春前萎,霜浥微红雪后开。

莫道此花知识浅,欣荣预佐合欢杯。

贾母听完,便说:“我不太懂诗,听起来倒是兰儿的诗好,环儿写得不太好。都过来吃饭吧。” 宝玉见贾母这么高兴,更是来了兴致。他突然想起:“晴雯死的那年,海棠也死了,今天海棠又重新开花,我们院子里的这些人肯定都会好起来。可晴雯却不能像这花一样死而复生了。” 这么一想,顿时由喜转悲。可又想起前几日巧姐说凤姐要把五儿补到怡红院,说不定这花是为五儿开的,这么一想,又转悲为喜,依旧有说有笑。

贾母又坐了好一会儿,然后由珍珠搀扶着回去了。王夫人等人也跟着一起走。只见平儿笑嘻嘻地迎上来说:“我们奶奶知道老太太在这里赏花,自己来不了,就让奴才来服侍老太太、太太们,还带来两匹红绸,送给宝二爷用来包裹这花,当作贺礼。” 袭人上前接过红绸,拿给贾母看。贾母笑着说:“凤丫头做事就是不一样,让人看着既体面,又新鲜,还挺有趣。” 袭人笑着对平儿说:“回去替宝二爷谢谢二奶奶。要是有喜事,大家一起喜。” 贾母听了,笑着说:“哎呀,我都忘了,凤丫头虽然病着,可还是想得周到,送得也巧。” 说着,众人就跟着贾母离开了。平儿私下对袭人说:“奶奶说,这花开得奇怪,让你剪块红绸子挂在花上,应一应喜事。以后也别再把这花当作稀奇事到处乱说。” 袭人点头答应,送平儿出去,暂且不提。

再说那天,宝玉本来穿着一裹圆的皮袄在家休息,因为看到海棠花开,一会儿出来看看,一会儿欣赏欣赏,一会儿感叹一番,一会儿又喜爱不已,心中无数的悲喜离合,都寄托在这株花上了。忽然听说贾母要来,就去换了一件狐腋箭袖的衣服,外面罩上一件元狐腿外褂,出来迎接贾母。因为换衣服匆忙,没把通灵宝玉挂上。等后来贾母走了,宝玉又换回原来的衣服。袭人见宝玉脖子上没挂着玉,便问:“那块玉呢?” 宝玉说:“刚才忙着换衣服,摘下来放在炕桌上了,我没带。” 袭人回头看桌上,并没有玉,便到处寻找,却踪影全无,吓得袭人满身冷汗。宝玉说:“别着急,肯定在屋里。问问其他人就知道了。” 袭人以为是麝月等人藏起来逗他玩,便笑着对麝月等人说:“小丫头们,玩也得有个分寸。把那东西藏哪儿了?可别真弄丢了,要是丢了,大家都活不成了。” 麝月等人都严肃地说:“这是什么话!玩笑归玩笑,这种事可不能当儿戏,你可别乱说。你自己糊涂了吧,好好想想,放在哪儿了。这会儿又乱赖人。” 袭人见她们不像是开玩笑,便着急地说:“老天爷啊,小祖宗,你到底把它放哪儿去了?” 宝玉说:“我明明记得放在炕桌上的,你们再仔细找找。” 袭人、麝月、秋纹等人也不敢声张,大家偷偷地到处搜寻。折腾了大半天,一点线索都没有,甚至把箱子柜子都翻了个遍,实在没地方可找了,便怀疑是刚才进来的人捡了去。袭人说:“进来的人谁不知道这玉就像性命一样重要,谁敢捡了去呢。你们先别声张,赶紧到各处问问。要是有姐妹们捡了逗我们玩,你们给她磕头,把玉要回来;要是小丫头偷了去,问出来也别告诉上头,不管拿什么跟她换,把玉换回来就行。这可不是小事,真要丢了这玉,可比丢了宝二爷还严重呢。” 麝月和秋纹刚要往外走,袭人又追出来嘱咐道:“刚才在这里吃饭的人先别问,要是找不到,再惹出些麻烦,就更糟了。” 麝月等人按照袭人的话,分头到各处询问,可每个人都表示不知道,大家都又惊讶又疑惑。麝月等人回来,都目瞪口呆,面面相觑。宝玉也吓傻了。袭人急得只是干哭。玉没处找,又不敢回禀上头,怡红院里的人都吓得像木雕泥塑一样。

大家正在发呆,只见知道这事的人都来了。探春让人把园门关上,先让一个老婆子带着两个丫头,再到各处去找;一面又让人告诉大家:谁要是找出来,重重有赏。大家一来想摆脱干系,二来听说有重赏,都不顾命地到处乱找,甚至连茅厕都找遍了。可那块玉就像绣花针一样,找了一整天,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。李纨着急了,说:“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,我要说句不太客气的话了。” 众人问:“什么话?” 李纨说:“事情到了这个地步,也顾不了那么多了。现在园里除了宝玉,都是女人,我想请各位姐姐、妹妹、姑娘,让跟着来的丫头都把衣服脱了,大家搜一搜。要是没有,再让丫头们去搜那些老婆子和粗使丫头。” 大家都说:“这话也有道理。现在人多手杂,鱼龙混杂,这么做,也能洗清大家的嫌疑。” 只有探春没说话。那些丫头们也都愿意洗清自己的嫌疑。先是平儿带头,平儿说:“从我开始搜。” 于是大家都自己解开衣服,李纨一股脑地搜了起来。探春责怪李纨说:“大嫂子,你也学那些没见识的人的样子了。那个人既然偷了玉,还会藏在身上吗?况且这东西在家里是宝贝,到了外面,不认识的人还以为是废物,偷它做什么?我看肯定是有人故意使坏。” 众人听了,又不见贾环在这里,昨天他又在屋里到处乱跑,都怀疑是他,只是没说出来。探春又说:“使坏的可能就是环儿。你们派个人悄悄地把他叫来,背地里哄着他,让他把玉拿出来,然后吓唬他,让他别声张。这事就这么了结了。” 大家都点头表示赞同。

李纨便对平儿说:“这事还得你去才能弄清楚。” 平儿答应了,急忙去了。不一会儿,就带着贾环来了。众人假装没事,让人沏了碗茶放在里间屋,然后故意找借口走开。原本是让平儿哄贾环,平儿便笑着对贾环说:“你二哥哥的玉丢了,你看见了吗?” 贾环一听,急得脸涨得通红,瞪着眼说:“人家丢了东西,你们怎么又叫我来查问,怀疑我。我是犯过案的贼吗!” 平儿见他这样,也不敢再问,只好又赔着笑说:“不是这么回事,怕三爷你拿了去吓唬他们,所以问问你看见了没有,好让他们去找。” 贾环说:“他的玉在他身上,看见没看见该问他,怎么问我。捧着他的人多着呢!得了好处不来问我,丢了东西就来问我!” 说着,起身就要走。众人也不好阻拦他。这时宝玉着急了,说:“都是这劳什子惹的祸,我也不要它了。你们也别闹了。环儿这一去,肯定嚷得满院子都知道,这不就更麻烦了吗。” 袭人等人急得又哭起来,说:“小祖宗,这玉丢了可不是小事,要是上头知道了,我们这些人可就大祸临头了!” 说着,便放声大哭起来。

众人更加难过,明知这事瞒不住,只好商量着怎么说,好回去回禀贾母等人。宝玉说:“你们也别商量了,就说我把玉砸了,这事就算了。” 平儿说:“我的爷,你说得倒轻巧!上头要是问为什么砸,我们也得有个说法啊。要是追查砸玉的原因,那可怎么办?” 宝玉说:“不然就说我前几天出门丢了。” 众人一想,这句话倒勉强能糊弄过去,可这两天宝玉又没去上学,也没去别的地方。宝玉说:“怎么没去,大前天我还到南安王府听戏去了呢,就说那天丢的。” 探春说:“那也不行。既然是前几天丢的,为什么当天不回禀。” 众人正在绞尽脑汁,想着怎么编个谎,就听见赵姨娘哭着喊着走来,说:“你们丢了东西自己不找,怎么背地里拷问环儿。我把环儿带来了,索性交给你们这些趋炎附势的人,该杀该剐,随你们便。” 说着,把环儿往前一推,说:“你是个贼,快招了吧!” 气得环儿也哭喊起来。

李纨刚想要劝解,这时丫头来通报:“太太来了。” 袭人等人此时尴尬得不知所措,宝玉等人赶忙出去迎接。赵姨娘也暂时不敢吭声,跟着走了出来。王夫人见众人脸上都带着惊慌的神色,这才相信刚才听到的话,便问道:“那块玉真的丢了吗?” 众人都不敢出声。王夫人走进屋里坐下,便叫袭人。袭人吓得连忙跪下,含着眼泪想要禀报。王夫人说:“你起来,赶紧让人仔细去找,一慌乱反倒不好了。” 袭人哽咽着说不出话来。宝玉生怕袭人真的把事情说出来,便说道:“太太,这事和袭人没关系。是我前几天去南安王府听戏,在路上弄丢的。” 王夫人问:“为什么那天不找?” 宝玉说:“我怕他们知道,所以没告诉他们。我让焙茗等人在外面各处找过了。” 王夫人说:“胡说!现在你换衣服不都是袭人她们服侍的吗?一般哥儿出门回来,手巾、荷包少了,都得问个清楚,何况这块玉不见了,怎么能不问呢!” 宝玉无言以对。赵姨娘听到这话,心里得意起来,急忙接过话茬说:“在外面丢了东西,也赖到环儿头上!” 话还没说完,就被王夫人喝斥道:“这里说正事,你插什么嘴,说那些没用的话!” 赵姨娘便不敢再吭声了。还是李纨和探春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王夫人,王夫人急得泪如雨下,索性打算回禀贾母,去问问邢夫人那边跟来的人。

凤姐在病中也听说宝玉丢了玉,知道王夫人过来了,料想躲不过,便由丰儿搀扶着来到园子里。正好王夫人起身要走,凤姐娇弱地说道:“给太太请安。” 宝玉等人过来问凤姐好。王夫人接着说道:“你也听说了吧,这可真是件怪事!刚才一不留神就丢了,怎么找都找不到。你想想,从老太太那边的丫头,到你们平儿,谁手脚不干净,谁心思不正。我要回禀老太太,仔细查一查才行。不然宝玉的命根子可就没了。” 凤姐回答说:“咱们家人口众多,关系复杂,自古就说‘知人知面不知心’,谁能保证谁是好人呢。但现在一吵闹,大家都知道了,偷玉的人要是被太太查出来,知道自己死无葬身之地,一着急,说不定会把玉毁掉灭口,到时候可怎么办。依我看,就说宝玉本来就不喜欢这块玉,把它扔了,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只要大家严密些,别让老太太和老爷知道。这么说,再悄悄派人到各处查访,把玉哄骗出来,这样既能找回玉,也能定罪名。不知道太太觉得怎么样?” 王夫人迟疑了半晌,才说:“你这话虽然有道理,可老爷那边怎么瞒得住呢。” 便把贾环叫过来,说道:“你二哥哥的玉丢了,不过问了你一句,你怎么就乱嚷嚷。要是嚷破了,人家把玉毁坏了,看你还活得成不!” 贾环吓得哭了起来,说:“我再也不敢嚷了。” 赵姨娘听了,更是不敢出声。王夫人便吩咐众人道:“想来肯定有没找到的地方,东西好好地在家里,难道还能飞了不成。只是不许声张。限袭人三天之内给我找出来,要是三天找不到,只怕也瞒不住了,到时候大家都别想过安稳日子。” 说着,便叫凤姐跟着她到邢夫人那边商量如何追查。暂且不提。

这边李纨等人纷纷议论起来,传唤看园子的人,让他们把园门锁上,又赶紧传林之孝家的来,悄悄地把事情告诉了她,让她吩咐前后门的人,三天之内,不论男女下人,在园子里可以走动,但要出去一概不许放行,就说园子里丢了东西,等这件东西有了下落,再放人出去。林之孝家的答应了,接着说:“前儿奴才家里也丢了一件不太要紧的东西,林之孝非要弄个明白,就上街找了个测字的,那人叫刘铁嘴,测了一个字,说得可明白了,回来一找,果然就找到了。” 袭人听了,赶忙央求林家的道:“好林奶奶,出去快让林大爷帮我们问问。” 林之孝家的答应着出去了。邢岫烟说:“要说外头那些测字打卦的,不太靠谱。我在南边的时候,听说妙玉会扶乩,何不去请她问问。况且我听说这块玉本来就有玄机,想来能问出个所以然。” 众人都惊讶地说:“咱们经常见她,可从没听她提起过。” 麝月急忙问岫烟:“想来别人求她,她肯定不肯,好姑娘,我给你磕个头,求你去一趟,要是问出来了,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的恩情。” 说着,就要磕头,岫烟连忙拦住。黛玉等人也都鼓动岫烟赶紧去栊翠庵。这时,林之孝家的进来说道:“姑娘们,大喜啊。林之孝测字回来说,这玉丢不了,将来肯定有人送回来。” 众人听了,半信半疑,只有袭人、麝月高兴得不得了。探春便问:“测的是什么字?” 林之孝家的道:“他说了好多,奴才也学不全,记得是拈了个赏人东西的‘赏’字。那刘铁嘴也没多问,就说:‘是不是丢了东西?’” 李纨说:“这听起来还不错。” 林之孝家的接着说:“他还说,‘赏’字上头一个‘小’字,底下一个‘口’字,这件东西能放在嘴里,肯定是个珠子或者宝石。” 众人听了,夸赞道:“真是神仙啊。那后面怎么说?” 林之孝家的道:“他说底下‘贝’字,拆开就是个‘见’字,这不就是‘不见’了吗?因为上头拆出了‘当’字,让赶紧到当铺里去找。‘赏’字加一个‘人’字,不就是‘偿’字吗?只要找到当铺就有人,有了人就能赎回来,这不就是偿还了吗。” 众人说:“既然这样,就先从附近的当铺找起,把几个当铺都找遍了,肯定能找到。找到东西后,再问人就容易了。” 李纨说:“只要能找到东西,哪怕不问人都行。林嫂子,麻烦你赶紧把测字的话告诉二奶奶,回禀太太,先让太太放心。再让二奶奶赶紧派人去查。” 林家的答应了,便走了。

众人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,呆呆地等着岫烟回来。正等着,只见跟着宝玉的焙茗在门外招手,叫小丫头赶紧出来。小丫头急忙跑出去。焙茗便说:“你快进去告诉我们二爷,还有里头的太太、奶奶、姑娘们,天大的喜事啊。” 小丫头说:“你快说吧,别这么啰嗦。” 焙茗笑着拍手说:“我告诉你,你进去回禀了,咱们俩都能得赏钱。你猜怎么着,宝二爷那块玉,我有确切消息了。” 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消息,且看下回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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