尾云番外01
陆象行从蛮蛮的怀中接过香香软软的女儿。
青鸾阖目而眠,躺在襁褓里,肌肤玉雪玲珑,像只浑身雪白的兔儿,皮肤光滑圆润,亲上去,能吃到满嘴的奶香。
陆象行弯了眉眼,将女儿把怀里搂了搂。
小家伙虽未醒,但似能察觉到抱她的人是谁,在襁褓里把小脸蛋摇了两下,蹭着柔软的褓布,粉红色的小舌头从唇下伸出来。
大抵是美梦中有龙肝凤髓,鲜美可口,小公主已经口角流涎,不觉打湿了脖颈下的口水巾。
这么柔软的小生命,陆象行甚至都怕自己的铁臂弄伤了她,只抱了一小会儿,便想还给蛮蛮。
蛮蛮吃着茶,乜斜他:“孩子有你一半儿,想当甩手掌柜?没门儿。”
陆象行自然不是这个意思:“蛮蛮……”
蛮蛮将茶盏捧于手心,虽在南疆,但时令已经入冬,密雨潇潇起来,窗外仍泛凉意,蛮蛮掌中这一盏热茶,还是新沏的,水是玉溪山的天然山泉,甘冽可口,以往还会上贡一些给上国。
上国把这茶水看成滴水贵如羊油的宝贝,蛮蛮若是不怕烫,就只管牛饮。
吃了一盏茶,身上热乎些了,她催促道:“青鸾现今只有一个尾云的乳名,她身上既有一半的汉人血统,合该也有个汉名,就随了你姓陆,你替她起一个吧。”
蛮蛮的秋意晚才是玉牒上所记的全名,“蛮蛮”二字,则同女儿的“青鸾”一样,只是关系熟稔的人之间的称谓。
取一个汉名,是方便日后青鸾入宣,有一个身份在,便宜行事。
陆象行思忖片刻:“我已脱离陆氏族谱,青鸾将来也难回族中,不如取一个好记一些名字,唤作陆矜如何?矜贵骄傲,灿如春日,和她的母亲一样。”
蛮蛮顿时颊生红云:“陆象行,这还是你第一次拿这么好的词儿来夸我。”
昨日才回到尾云,夫妻俩紧赶慢赶,夙夜不睡,回到尾云之后,连看孩子的力气都没有,倒头就眠,一直睡到今日日上三竿,一醒来,可爱的女儿青鸾便横在夫妻俩身位中间。
蛮蛮将青鸾给陆象行抱了抱,让他弥补一下一出生便父爱缺席的隔阂。
青鸾好在不认生,尽管不认识自己的爹爹,但也并不排斥陆象行抱。
他若一直陪伴在青鸾身侧,假以时日,她最亲近的男人还会是爹爹。
女儿忽然醒来,乌木般漆黑的葡萄眼,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。
娘亲唤她,她便看向娘亲。
父亲再唤她,她便又雨露均沾地望望父亲。
“她知道自己的名字!”
陆象行显然很是骄傲,为女儿的聪颖劲儿。
结果惹来她娘亲的一通白眼:“她又不是刚出生时了,都叫了这么久的青鸾,难道还记不得自己名字?我女儿可一点都不笨,将来也是要继承我的衣钵的!”
陆象行赧然。
他是第一次当人阿耶,只感觉这过程如此新奇,充满生命力,让他心生贪恋。
可咒蛊的存在,又无时无刻不再警醒他,他的寿数不永。
蛊毒的发作愈发频繁而急遽了,依照巫长给的期限,他至多还有一个月好活。
蛮蛮当初离开月亮宫时,叮嘱兄长,务必带着人上下查找尾云国留下来的古籍,寻觅能为陆象行解蛊的法子。一直到今天,也没能从浩如烟海的文献中寻到蛛丝马迹,不免让人心生气馁。
蛮蛮知晓陆象行不言语,多半又是想到了他的身体,怕不能陪伴自己与青鸾长久。
她不辞辛劳,不惧生死,将他从长安捞出来,可面对此情此景,却比陆象行心态还要稳健。
“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讲,叫天无绝人之路的么?”
蛮蛮的手掌软绵绵地压住陆象行肩,踮脚,将身子擡高,靠向陆象行。
“明日起,我们去玉溪温泉养病。”
玉溪有一块天然的温泉池,泉水终年温热,适宜泡澡,陆象行有蛊毒在身,浸泡温泉对于缓解他的症状大有裨益。
只是婴孩却不适宜去那里,因此蛮蛮也只得狠了狠心,将小青鸾暂时仍由舅舅带。
秋尼向蛮蛮一拍胸脯,保证:“青鸾最喜欢舅舅。你们放心去,我会好好带孩子。”
说完,他看了一眼蛮蛮身后的陆象行,虽不知到最后陆象行能否活下来,这番话却没必要避着他,秋尼不讳道:“蛮蛮。为兄自知,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了,这副躯壳五劳七伤,内外忧患,监国也力有不逮,你既回来了,身为尾云王女,蛮蛮你有责任担负起这个国家。哥哥属意你,原本打算即刻传位于你的,但现在陆象行的蛊毒是大事,待这事解决,尘埃落定了,蛮蛮,你便要做尾云的女王。”
王兄身体抱恙多日,陆象行又身中蛊毒难解,如今的蛮蛮才是内忧外患。
天性乐观,从来不把愁绪吞咽肚里的蛮蛮,第一次因为心事而失眠了。
翌日,凉风拂过叶隙,庭前瑟瑟。
陆象行与蛮蛮驱车来到玉溪。
这里往日游人如织,不少尾云人都喜好下饺子似的温泉水里钻,说是在这泉水里浸泡一番,便百毒不侵。
此次蛮蛮将玉溪包了下来,足足承包了五日。
银针刺xue已经收效甚微,不知道辅以温泉疗愈,会否起到奇效。
泉水上氤氲着淋漓的水雾,雾气弥散间,姣好白嫩的肌肤似上好白瓷,剔透无瑕,透出一点淡淡粉色的纹理。
笔直的小腿没入温泉水下,牛乳般的泉水涤荡着女孩子柔美娇贵的身体。
原本蛮蛮生了青鸾以后丰腴了些许,这一路从长安南归,沿途餐风宿露,亏待了身子,又清减了下来。
那臂膀宛似春日初发的嫩绿柳枝,不堪盈手一折。
可这条臂膀,虽拎不得什么千钧重之物,但对付陆大将军却是得心应手。
不费吹灰之力,那只白嫩的葱根似的小手,手指轻盈一拂,便把陆象行抵在石壁上,呼吸急促。
岩壁上有凹凸不平的纹理,脊背贴上去,泛着些微冷意的花纹硌得背部钝痛。
水汽模糊了视线,面前的男子,额前浮着一层水珠,下颌也挂了几丝晶莹。
眉目清冽,锋利的面部轮廓被水雾中和,变得柔和了许多,看上去不显得凌厉了。
蛮蛮抚着他胸口,指尖轻触,衔着一抹樱桃色的红唇轻轻地碰他薄唇。
如兰泽馥郁的萋萋芳草,温暖湿润的气息从檀口间满溢而出。
陆象行的身子一瞬绷得紧直,心下似漏了一拍。
这般美人恩,让陆象行头昏目眩地想着,这真是来浸泡汤泉好压制蛊毒的么?
更像是临死前的断头饭,美好得像是幻觉。
蛮蛮尝了一口他唇上的滋味。
王夫一身结实盘虬的肌理,坚硬滚烫,似烧红的烙铁。
这唇瓣上的滋味,却颇为甜美,引人欲罢不能。
蛮蛮作祟的指尖一寸寸抚下,最终落在陆象行的腰腹处。
不期然,指甲抚触到一块不平整的肌肉,她诧异地松开了唇,眉眼低垂下落。
陆象行的腰腹肌肉上有一道横贯伤,伤势有四五寸长,摸上去,犹如一条盘踞在腰间的硕大蜈蚣般硌手。
“这是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