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25 章
陆象行的一双眸,红得如晕了一团血。
清早从床榻上苏醒,几乎意识才刚刚复苏,一个念头便快于肢体催使着他迅速翻身点地下榻——
救小公主!
才出客店门,忽听一茶博士与人议论,说:“真奇怪,昨晚两名女客是何时走的?”
陆象行当即脑子一片空白,呼吸凝固,几乎顿时箭步上前,一把攥住了茶博士的短褐襟口,严厉的口吻道:“什么女客?”
茶博士被陆大将军吓得不轻,脸色发白,颤巍巍指了指陆象行的邻间:“昨、昨日,店里来了两名女客,也不知道是谁,趁夜便离开了。”
陆象行脑中嗡地一声,急迫地追问道 :“你可知道那二人是谁?长什么模样 ?”
茶博士被他攥得咽喉发紧,颤抖地回道:“不、不知道是谁,但长得都瘦瘦小小的,戴一方头巾,遮了一半的脸!说话间,有点口音,像南方人。”
当时蛮蛮和小苹乔装打扮,貌不惊人,茶博士也难以再过深地描述。
然而只描述到这里,陆象行业已听出,茶博士口中的两名女客是谁,几乎不作她想。
“我昨日问你之时,你怎么不说!”
陆将军那架势,像是要将茶博士重责三十军棍。
可茶博士感到万分委屈:“您昨日只问是‘日前’有没有两个女子经过,小的自然说没有了。咱们客店每日来来往往的人也没多少……”
陆象行不欲与这名茶博士继续纠缠,长腿迈了几步,便飞出了店门,到榆树下牵了自己的赤霄,打马扬鞭,绝尘而行。
这一路上,他的心跳始终安静不下来,幅度大得纵使是在疾驰的马背上,也能感受得分明。
尽管还没有见到茶博士所说的那两名女子,但直觉告诉他,那就是尾云公主。
按照这路线,她们果然是要回尾云国。
陆象行胸口憋胀不适,不知是怒意填胸,亦或是因为终于确认了她没葬身火海,要与尾云公主重逢而欢喜。
种种复杂的感觉搅在一处。
等来到江畔,才见一艘艘渔船风帆高挂,正在出江面打渔,陆象行估算她们的脚程,绝无可能赶得上自己的赤霄宝马。
他便在原地打转,守株待兔。
但这片地方足有三个渡口,陆象行并不知道她们要从哪个渡口离开。
为了防止错过,他只好在这三个渡口来回地守着。
直到日落西山,浓郁如酒的残阳与孤鹜相映,江面帆船归航,陆象行终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尾云公主。
从江畔长风浩荡,吹拂晚来雾色的淡淡暮光里,陆象行远远瞥见那边码头,来了一辆悠悠缓行的驴车。
驾驶驴车的是一个瘦小女子,至于乘坐驴车的……
不是尾云公主又是谁?
一瞬间陆象行眼眸溢出了暗红,他沉下脸色,一夹马腹,催着赤霄如箭矢般横贯平野,追上了蛮蛮的驴车。
此刻的对垒当中,蛮蛮把眼睫低垂,始终不敢擡起头看陆象行一眼。
江风吹拂中,她缓缓拉紧了遮面的枣色帷纱。
“擡头。”
陆象行的声线冰冷,不由置喙。
蛮蛮心想,总是这样。
陆象行对旁人说话,尤其那个武乡侯家的小娘子,不说温温柔柔,至少都是客客气气的。至于对他的那个阿兰夫人,只怕更是视若珍宝,不说一句重话,唯恐含在嘴里化了。
而她这个他从来都不想娶的填房呢,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,冷嘲热讽算是轻的,颐指气使才是正常发挥。
这一句话,蛮蛮便红了眼眶:“你认错人了。”
哽咽的声音,让陆象行一时冷笑,他也不跟这个公主废话,从马背上跳下,将蛮蛮从驴车上抄起,长臂横过她的腿弯,将她抱下地来。
由不得蛮蛮又推又打地挣扎,陆象行摁住她香肩,长剑铿然一声,出了鞘。
悠长的龙吟声,在剑身银光颤抖的摇颤间,惊醒了二人。
陆象行垂眸,原来是蛮蛮推搡间,拔出了他的剑。
此剑名为银雪,是陆氏的家传宝剑,剑刃如噙着朵朵银霜,锋芒毕露。
陆象行微怔,蛮蛮掣出了宝剑,从那长长的剑鞘里。
她后退一步,警惕地盯住陆象行。
这下是顾头不顾腚,捉襟见肘了,遮面的帷纱顿时垂落,江风拂过,露出了面纱下丽质天成、铅华弗御的白嫩脸蛋,粉光若腻的小脸像笼了一层霜色,在暮云舒卷的光景下,泛着湿漉漉的雾光。